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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1章 皇後壽辰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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霍去病將劉據抱起來,笑道:“據兒怎麽一個人跑出來?”

劉據道:“因為我想跟那個大哥哥玩啊。”

說著小手還指了一下嬴政。

霍去病是見過之前的陳蹻的,畢竟霍去病深得劉徹的喜愛,經常在宮中走動,而陳蹻一有機會就扒著劉徹,霍去病自然見過他,而且對這個人的印象並不好。

霍去病自然不想讓劉據和嬴政玩耍,於是對劉據道:“我陪你去玩好不好。”

劉據睜大了圓溜溜的眼睛,道:“真的麽?”

“當然是真的,大丈夫說話可是一言九鼎的。”

他說著,抱著劉據往臺階下面去,跟衛青點了點頭,衛青也對他點了點頭,示意讓他走吧。

嬴政將這景象看在眼裏,心中多少也有點確定,這個陳蹻以前在宮裏頭還真哪頭都不討好,連初出茅廬的小子也看不起陳蹻。

衛青只是和陳蹻客套了一下,隨即就進了大殿去。

嬴政並沒有多留,只是不知道為何,再次往劉據去的方向看了一眼,隨即就快步步下臺階,出宮去了。

嬴政想要去田蚡那裏探探口風,但是以現在這種身份去探田蚡的口風,似乎討不到好處。

他出了宮,吩咐下人先回府去,自己一個人在街上遛遛。

嬴政進了一家酒肆,酒肆並不是很大,一看就不是什麽達官貴人會去的地方,只不過嬴政一進去,第一眼就看到了熟人。

酒肆把角的桌子邊坐了兩個人,正是嬴政六年不見的老熟人,一個東方朔,一個主父偃。

嬴政當下走過去,兩人看到嬴政,均對視了一眼,有些遲疑,最後還是站起身來,主父偃見禮笑道:“陳二公子。”

東方朔似乎有些不情願,不過還是點了點頭。

嬴政將他二人的表情收於眼底,笑道:“兩位大人好雅興。”

主父偃看他沒有要走的意思,順勢請他坐下,道:“陳二公子不嫌棄,坐下共飲一杯罷。”

東方朔看了他一眼,主父偃並沒有去看他,而是帶笑的對嬴政拱了拱手,隨即讓店家再點一副碗筷和酒杯。

嬴政等店家擺上碗筷,才親自站起來給東方朔和主父偃倒酒,笑道:“久仰二位大人的大名,一直不能一敘,沒想到撿日不如撞日啊。”

主父偃還客套的和他應承兩句,東方朔幹脆當沒聽見,只是將酒喝幹。

嬴政又要起身滿上,主父偃趕緊攔住,自己起來給眾位倒酒。

三人剛客套外,忽聽外面有些雜亂,一家小酒鋪子,竟然為了許多兵,一個穿著官袍的人被簇擁著走了進來。

嬴政擡頭一瞧,正是上午在東宮見到的田蚡,嬴政還想著怎麽去探探田蚡的口風,結果都不用去找,田蚡就自己跑了過來。

田蚡走進來,環顧了一下酒肆,顯然是在找人,看到嬴政的時候,冷笑了一聲,擡步走過去。

東方朔和主父偃不得已覆又站起來,畢竟田蚡是丞相,自己只不過是個郎中,等級比人家低了不是一丁半點兒,只能恭敬的行禮。

田蚡似乎很滿意兩人的態度,他當然知道朝中有些人對自己不服氣,但是不服氣照樣要對自己恭恭敬敬的,只是他沒想到,嬴政卻沒有站起來。

主父偃和東方朔見嬴政沒站起來,不禁替他捏把汗,不過一想,陳蹻這廝也不是什麽好東西,難得兩個人鬥,正好就看好戲了。

田蚡居高淩下的道:“陳蹻,你看到本相,為何不見禮?”

嬴政笑了一聲,手上托著杯子,眼睛盯著酒水,道:“田大人,你還記得在東宮,我拿出來的那些證據麽?”

田蚡面色一變,登時喝道:“那是誣陷!”

嬴政道:“是不是誣陷,等證據足了,交有廷尉署立當查辦,廷尉署的汲黯還有張湯,那都是忠於皇上絕不二心的,也不是別人說證據就是證據,若田大人是清白的,那決計黑不了,是不是。”

嬴政說著,站起身來,平視著田蚡,道:“還有另外一件事,剛才皇上已經任命我為特使,負責這件事情,之後沒準還需要丞相大人到廷尉署來配合調查,這也算事先打了招呼。”

田蚡臉色有些發白,瞪著嬴政,道:“別拿著雞毛當令箭,本相行的端做得正,還能怕你查麽?”

嬴政聽他說“行的端做得正”,當即就笑了,道:“丞相大人,小人冒昧的問一句,行的端做得正尚且這麽多的田產,那要是真的貪贓枉法,該是多少家產?”

“你!”

田蚡被他氣得說不出話來,嬴政邁步走過他旁邊,突然又停住,回頭道:“丞相大人,我還有一件事情不明白,皇太後地位金貴,不愁吃不愁穿,要置辦那麽多田產做什麽?”

嬴政說完,也沒等田蚡回答,似乎根本就沒想讓他回答,當即笑著走了。

田蚡站在原地,看著他的背景,心裏一陣陣發寒,有些站不住了,當即出了酒肆,上了車,吩咐下人再往宮中去,要見太後。

主父偃和東方朔看著兩個人相繼走出去,都有些納悶,東方朔道:“這陳蹻怎麽轉了性兒了?”

主父偃點頭道:“是啊,不是前些日子還巴結著田蚡呢麽,一轉頭就這麽僵持起來?”

他頓了頓,看向東方朔道:“不管怎麽樣,單看陳蹻剛才的形式說話,若不是沒頭沒腦的托大,就是真的抓住了田蚡的把柄。”

嬴政走出去,樣子很氣定神閑,其實他根本沒有太十足的證據,只不過想要探探田蚡的口風,田蚡這個人做事太謹慎,若是不激怒他,讓他露出馬腳,嬴政還真沒有地方去找田蚡的把柄。

嬴政在治河的時候,確實發現了有大片的田地非常蹊蹺,田主並非是本地人,打聽說是京城裏了不起的人物,再仔細去查,竟然是屬於皇太後的,只不過常年交給田蚡打理罷了。

嬴政回了府,讓人去守住宮門口,田蚡聽了自己說的,必然要去宮裏和太後商量對策,嬴政就讓下人等著田蚡出來,看看田蚡有什麽動向。

田蚡進了宮,火急火燎的去找王太後,王太後道:“你怎麽走了又回來了?”

田蚡道:“太後呦,不得了了,那個陳蹻,真的查出了什麽,他都知道那塊田地是你的!”

王太後心裏一驚,隨即道:“慌什麽,是我的又怎麽樣,誰規定做皇上的娘,還不許有塊田了?”

田蚡道:“關鍵是……關鍵是這大部分都是……都是送的,如果皇上知道了,不太好說。而且皇上已經讓廷尉署立擋偵察了,若是真的被查出什麽,我這個丞相的老臉可往哪裏放?”

王太後笑道:“廷尉署的人敢查你?誰敢查你,就讓他到東宮來說話。”

田蚡道:“還有,還有,那個陳蹻,皇上似乎還委派了他做特使,負責這件事!”

“又是陳蹻。”

王太後皺起眉來,道:“這個陳蹻是怎麽回事,先前你不說他是個酒囊飯袋,不足為懼麽?還說他天天巴結著你,想讓你給他個好官位做,是你嫌棄他們陳家和竇家有關系,才不理睬他的,怎麽現在好了,反被別人揪著鼻子走?”

田蚡道:“這、這……這弟弟也不知道啊,難不成這個陳蹻是裝的?”

“也有可能。”

王太後眉毛更是蹙在一起,道:“你想想看,陳家和竇家可是姻親,陳蹻的母親就是竇太主,竇太主最疼愛的兒子就是陳蹻,陳蹻的舅舅和妹妹都死了,他一定是記恨咱們,一直想著法兒的想要絆倒你!”

田蚡有些慌,道:“那可怎麽辦?姐姐你快給我出個主意!別看現在朝中我還是個丞相,可職權遠遠不比以前大了,現在朝廷已經被皇上劃分,內外朝分明,我這個丞相馬上就要變成了被架空的主兒,如果陳蹻一旦彈劾我,朝中一定會有一大批人跟著出頭,到時候就不好了!”

王太後踱了兩步,道:“你放心好了,你是我的弟弟,再者說了,你的老丈人可是劉姓的燕山王,不會有事的。你行事不是一向謹慎麽,陳蹻想要彈劾你,也得找得出證據來,你這幾天行事低調老實些,別搞幺蛾子出來就行了。”

“眼下……”田蚡點點頭,道:“眼下也只能這麽辦了。”

王太後坐下來,讓田蚡也坐下來,道:“皇上現在是越來越能個兒了,他想幹什麽,誰也不能攔著,連你這個舅舅也要開始彈劾,我也老了,再管不得那麽多事,沒這個心力了,他要是想做什麽就讓他去做。只是有一點……”

王太後看向田蚡,道:“劉據是陳阿嬌的兒子,皇上要是立劉據為太子,我是決計不會同意的。”

田蚡有些遲疑,道:“只怕……這件事皇上也是鐵了心的。”

王太後琢磨了一下,拍著桌子道:“衛子夫現在做了皇後了,翅膀也開始硬了,不到五天是不會來東宮給我請安的,交給她的事情也開始多方推諉。也不想想,當年要是沒有我這個皇太後,她一個婢女,怎麽當的上皇後!現在可好了,不但不爭氣,只有兩個女兒,沒能給皇上生兒子出來,還處處把自己撇得一幹二凈的。”

田蚡湊過去坐下來,道:“姐姐,不是我說,這個衛皇後,怕是想要擺脫您了。你想想看啊,衛皇後受寵的時候給皇上生了兩個女兒,現在是人都看得出來,皇上對她的恩情可是日益減淡,至今都沒有一個兒子,她若是想要坐穩皇後的位置,可不要把劉據抱的緊緊的?恨不得把劉據當親兒子養呢,反正廢後死的時候劉據還不懂事,還不得和她衛皇後親近?”

王太後冷笑一聲,道:“她想的倒好,什麽好事都是她衛子夫的?依我看啊,皇上對她恩寵,還不是為了提拔衛青,讓衛青擺脫騎奴的身份。”

田蚡道:“誰說不是呢,皇上他長大了,心思重的厲害,這幾年越發的說一不二,又開始奪我的權,姐姐,你可要救我啊,不然我怕就是第二個竇嬰了!”

“瞎說什麽!”王太後道:“咱們家才不會像竇家一樣。”

王太後冷靜了一會兒,道:“你去罷,記得這些日子別太招搖了,過些時候就好了,你是皇上的親舅舅,況且我現在還好端端的,皇上還真能辦你不成?”

田蚡覺得也是這麽一回事,竇家之所以完了,那是因為太皇太後不在了,太皇太後留著一口氣,竇家就沒人敢欺負,這個道理是一樣的,只要王太後在,劉徹就不可能真的辦了田蚡,畢竟漢人把孝道看的比生命還要重,一個不能遵守孝道的人,不就是給各個心存謀逆的諸侯王以可趁之機,如何能安坐九五之尊的龍椅呢?

天下之大,要一碗水端平,劉徹也是人,他在朝廷裏掙紮了六年,初步建立出一套完善的內朝來,劉徹覺得這六年,他幾乎像過了十六年,甚至六十年一樣艱難,他的身邊沒有真正可以交心的臣子,衛青雖然忠心,但是對於朝中沒有什麽天賦,也幫不了劉徹什麽。

劉徹要打匈奴,也要鬥外戚,還有安撫打壓諸侯王的野心,甚至是後宮裏掖庭裏,寵了誰都要有計劃有步驟。

楚服來替班上夜,走進大殿的時候,就看見劉徹手裏拿著竹簡,一手支著頭,歪在桌案旁邊睡著了。

楚服走過去,輕聲道:“皇上?皇上您醒醒,到榻上睡罷。”

劉徹被楚服一喚,本身也沒有睡熟,登時就醒了,看著楚服有些出神,瞇了瞇眼,道:“朕以為是阿嬌。”

楚服眼睛一酸,趕緊低下頭,道:“皇上,夜深了,休息罷,明日還要上早朝呢。”

劉徹坐起來,將竹簡放在桌案上,道:“朕還有幾個奏章沒批改。”

楚服只好站在一旁,站了一會兒,突然說話道:“皇上,下午椒房殿的人過來,說過些日子是皇後娘娘的壽日,不知道皇上會不會去。因為奴婢見皇上很忙,一直沒找到時間請皇上示下,椒房殿的還等著奴婢回話呢。”

劉徹提著毛筆的手頓了一下,在竹簡上落了一個濃重的墨點兒,劉徹擱下筆,隨即把竹簡往前一推。

楚服見了趕緊跪下來,用小刀子將墨跡刮掉,之後才恭敬的擺在劉徹眼前。

劉徹揉了揉額角,嘆氣道:“楚服你知道麽,又要打仗了,匈奴人洗劫了朕的三個邊城,死傷難以計數,邊城血流成河……朕要回擊,要打得他們不敢再來!”

楚服沒說話,劉徹頓了頓又道:“這一仗必然要交給衛青去打……”

他說著站起來,道:“你明天去給椒房殿回話,朕會參加,擺的隆重些,還有……”

劉徹回頭對楚服道:“告訴皇後,朕會讓所有的諸侯王,都到京城來給她賀壽。”

“……諾。”

楚服應了一聲,她之前一直跟著嬴政,雖然是女流之輩,有很多嬴政所說的道理不懂,但是她也記得,嬴政說過,凡是用兵,都要註意諸侯動向,以免諸侯王趁國內空虛有所行動。

皇上讓諸侯王進宮來賀壽,無疑是想將他們圈在宮中,自己的眼皮底下,才好集結兵力去打匈奴人。

嬴政派出去的人回報,田蚡這幾天並沒有什麽動向,反而非常低調,只不過好像丞相大人心情不怎麽好,不順心的時候似乎打罵了門客。

嬴政一聽這個消息,頓時就笑了起來,要知道門客這種東西可是雙刃劍,門客本身就是慕名而來,誰有名,誰有錢,誰能給他們飯吃,能給他們抱負的場所,就幫誰做事效命,能幫一個人出謀劃策,但是同樣的,如果沒有利可圖了,如果別人給的價錢更加合理了,如何其他人能讓他更加自如的施展抱負了,門客知道的也不少,帶著消息倒戈的也不在少數。

嬴政讓下人去拜訪這個門客,用重金收買,再加上竇嬰當年留下來的對田蚡不利的證據,也足夠田蚡玩一段時間的。

這些證據裏,自然也不乏王太後的,但是嬴政很聰明,他知道劉徹根本不能把皇太後怎麽樣,先不說皇太後幫助他登基,對劉徹一直以來都很不錯,除了在政治上貪得無厭了一些。再者皇太後始終是皇太後,如果劉徹敢動自己的母親,各地諸侯王到時候一定會借此名義大肆起兵。

自古以來起兵都需要一個名頭,只要有了這個名頭,名正言順了,也就有了軍心和民心。

無論出於哪一點,劉徹都不可能給他們可乘之機,都不可能辦皇太後。

不過絆倒了田蚡,王太後的勢力也就沒什麽可怕的了。

早朝之後,嬴政請求面見劉徹,劉徹聽說是陳蹻來了,心中琢磨著,難不成這麽快就有了發展?

劉徹讓李延年把嬴政帶到宣室閣面見。

嬴政走進來,不得不給劉徹行禮,劉徹讓他起來,笑道:“你一定是給朕帶來了好消息。”

嬴政笑了一聲,道:“對皇上來說,絆倒自己的舅舅,甚至是母親,算是好消息麽?”

劉徹被他揶揄了一下,笑容登時僵硬在臉上,站起身來,走下臺階,一步步走到嬴政面前。

劉徹的身形挺拔高大,雖然陳蹻的這個身體不像當年董偃那麽清秀溫柔,透著一股男子的氣息,但是跟劉徹站在一起,還是矮了一個頭。

劉徹站在他面前,微微低下頭去看著嬴政,嘴角雖然掛著笑意,但是沒有什麽愉快的感覺,給人有些莫名的寒戰。

劉徹道:“陳蹻,你知道麽,敢這麽對皇上說話的,你還是頭一個。”

嬴政道:“謝皇上謬讚。”

劉徹轉過身去,坐下來,道:“說說罷,你都查到了什麽。”

劉徹將田蚡門客的供詞拿了出來,李延年接過供詞呈給劉徹過目。

劉徹看了一眼,頓時就笑了起來,李延年暼著劉徹的笑意,總覺得有些怕人,按理說皇上看到丞相貪汙的證據,應該是生氣的,沒想到竟然這樣笑了起來。

劉徹將竹簡“啪”的一聲拍在桌案上,道:“好一個田蚡,朕怎麽也沒想到,一個丞相的家產比國庫還要厲害,他是知道朕這幾年經常打仗,國庫空虛了,想要捐捐銀錢罷。”

劉徹想了一會兒,擡頭看向嬴政道:“但是朕抓不了他。”

他說著又站起來,走到嬴政邊上,道:“朕曾經答應過你,只要你能絆倒田蚡,朕給你封侯拜相,但是現在問題來了……這些證據上全有皇太後的參與,朕若是查辦田蚡,必然會牽連道皇太後,朕抓不得田蚡。”

嬴政冷笑了一聲,道:“只看皇上要田蚡生,還是要田蚡死了。”

劉徹背過身去,頓了一會兒沒說話,似乎是在思考,他背著手,道:“不是朕要田蚡生,或者朕要田蚡死,而是朕的親舅舅,逼著朕查辦他。”

嬴政聽他這麽說,也不是傻子,再清楚不過了,帝王果然都是冷心的,劉徹只想了一會兒工夫,已經決定殺了這個親舅舅。

嬴政道:“卑臣倒是有個好法子。”

劉徹幹脆回身坐在了臺階上,拍了拍旁邊,道:“你也來坐。”

嬴政上前坐下來,道:“皇上不能直接辦田蚡,但是又不想讓田蚡好過,這還不簡單麽?田蚡有個老丈人,是燕山王劉定國,田蚡娶燕山王翁主,那還是皇太後的親自指的婚。”

“燕山王……”

嬴政點頭笑道:“皇上,削藩是長久之計,何不從眼下就慢慢著手呢?派人去查這個燕山王劉定國,一來給田蚡敲敲警鐘,二來也嚇一嚇諸侯王,長久以來的安撫之計,對諸侯王已經不奏效了,必須嚇他們一嚇,才能讓諸侯安定一段時間。”

劉徹道:“倒確實是一個好辦法,但是劉定國是朕的皇叔,也是劉家的骨肉。”

嬴政聽到這裏,禁不住冷笑了一聲,道:“皇上,在卑臣面前,完全可以不說客套話,這樣也能節省些時間。”

劉徹側頭看了他一眼,長身而起,道:“或許在你們心裏,朕就是冷血無情的,只是你們都不知道,朕……”

他說到這裏,忽然覺得自己有些腦袋發懵,怎麽就給陳蹻這樣的人說這種心裏話了?他頓時止住了話頭,揮了揮手,道:“行了,這件事你繼續辦,去罷。”

嬴政道:“卑臣還有一個請求。”

“繼續說。”

“卑臣想讓皇上把郎中主父偃,借給卑臣用用。”

劉徹對他的話有些感興趣,笑道:“主父偃?你要用主父偃去抓燕山王的小辮子麽?”

嬴政道:“卑臣以為,這件事情只有主父偃能辦得漂亮。”

劉徹點頭道:“可以。”隨即看了一眼李延年,道:“傳旨,主父偃調配給陳蹻差遣。”

“諾。”

嬴政剛要出去,劉徹突然像想起來了什麽異樣,道:“等等。”

嬴政停住腳步,回身去看劉徹。

劉徹道:“朕想起來了,再過些日子,就是皇後的壽日,不可動兵。”

嬴政聽到“皇後的壽日”幾個字,眼神一沈,道:“沒想到皇上這麽愛惜皇後娘娘。”

劉徹沒有接他的話,只不過他心裏另有一番琢磨,眼下劉徹正在秘密召見幾個將軍商討打擊匈奴的事情,這次出兵又是大範圍的,他已經琢磨好了,趁著衛子夫過壽辰,把諸侯傳到京城裏控制起來。

如果在這個節骨眼上處辦了燕山王劉定國,難免就會引起諸侯王的不滿,到時候再把諸侯王叫到宮中,那豈不是危機四伏。

嬴政只要一想就知道,劉徹肯定是有別的顧慮,劉徹可以為了自己的母親不殺自己的舅舅,因為這是孝道,但是根本不可能為了寵愛一個妃子,而耽誤了自己的政見,因為劉徹還不至於深情至此。

劉徹不想把軍事的問題告訴嬴政,畢竟在劉徹眼裏,陳蹻是個小人,就算有能力,也終究是個小人,他在自己妹妹剛去世不久,就開始迫不及待的自薦枕席。

無論劉徹把城府練成什麽樣子,始終厭惡陳蹻這樣的小人。

劉徹自然不知道陳蹻已經換了瓤子,現在頂著陳蹻瓤子的人,是他心心念念的阿嬌姐姐,所以對陳蹻依然有看法,怎麽可能把抗擊匈奴這麽大的事情告訴他。

劉徹只是道:“皇後壽宴,現在諸侯王已經奉旨進京,你現在可以去查燕山王,但是一切行動保密,不能走路風聲,等壽宴之後,該抓的抓,該審的審。”

嬴政從宣室閣出來,正好看見霍去病手按寶劍走到宣室閣前,將劍解下放在門前的劍托上。

霍去病生的俊朗不凡,雖然年紀還小,但是有一股濃濃的軍人氣息掩藏其中。

霍去病也看到了嬴政,只是掃了一眼,停在門前等候通傳。

嬴政看著霍去病,皺了皺眉,他總覺得這個人給自己的感覺很熟悉,但是究竟熟悉在哪裏,他也說不清楚,似乎年代久遠了一些,有些淡忘的模糊了。

嬴政走下臺階,衛青正好從臺階下面上來,也將寶劍卸下放在劍托上,等候通傳。

霍去病見到衛青,道:“舅舅,皇上也叫你來了?”

衛青點了點頭,卻瞥了一眼嬴政,霍去病見到衛青的眼神,當即也就明白了,似乎皇上召見是密召,就沒再多說。

嬴政把二人的小動作看在眼裏,霍然也就開朗了,終於明白為何劉徹剛才要自己在衛皇後的壽宴之後才能抓人。

劉徹秘密召見衛青,還能為了什麽事情,不就只有打匈奴人這一個事情麽。

劉徹要開始大規模打匈奴人,所以才不讓他這個時候去動劉姓王,怕引起劉姓王的不滿,招來禍患。

嬴政也明白了,為何要給衛子夫舉辦這麽大規模的一次壽宴,皇帝並不是深情的皇帝,只不過是想要借著自己女人的壽辰,把自己的叔叔伯伯一幹親戚都圈禁起來罷了。

嬴政搖了搖頭,往宮門去了,也不知道劉徹到底變了多少,只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,似乎沈穩了太多,在嬴政眼裏本身不值一提的年輕皇帝,突然變成了一個勁敵。

衛子夫聽說皇上要為了自己擺一場大壽宴,當下非常高興,只不過很快就冷靜了下來。

衛子夫並不是一個能被皇上的寵愛而沖昏了頭腦的人,在這個宮裏頭,皇上沒有真心的寵愛,他今天垂幸誰,必定又自己的道理。

衛子夫並不是不知道,皇上之所以對自己這麽好,有一大半原因是為了提拔衛青,另一大半原因是……劉據。

劉據從外面跑進來,衛子夫把他抱起來,笑道:“據兒淘氣去了麽?快去讀書罷。”

劉據撅了撅嘴,衛子夫笑道:“據兒,你馬上就要到上學舍的年紀了,不能再總是淘氣知道麽,只有你用功念書,你的父皇才會給你派好的老師,以後才能有作為,知道麽?”

劉據雖然不願意去讀書,不過還是乖乖的點了點頭,被宮女領走念書去了。

衛子夫這才嘆口氣,劉據根本不是自己的兒子,但是她對劉據要比對待自己的親生女兒還要好,為了什麽,自然是為了讓皇上順心,為了保存自己的地位,給自己留一條後路。

皇上之所以讓衛子夫做皇後,還有一點是,在劉徹眼裏,衛子夫要比別人善解人意,要溫柔,能做個良母,衛子夫自然要做好這個良母。

衛子夫知道衛青進宮來了,就讓他完事之後到椒房殿來一趟。

衛青來的比較晚,同來的還有霍去病,衛子夫讓霍去病陪著劉據玩耍,拉衛青到內室去說話。

衛子夫道:“皇上讓你進宮來,又談了這麽長時間,說了什麽沒有?”

衛青道:“姐姐你找我來就是為了這件事?皇上是密召會議,我有幾個腦袋敢說給你聽?”

衛子夫道:“你們這些爺們的會議,我才不想聽,我只是想聽聽皇上這些天的動靜。皇上到我這裏的時候越來越少了,李延年不是有個妹妹麽,李延年在皇上身邊這麽久了,一直想要把自己的妹妹送給皇上,而且那個女人長得似乎還和故去的廢後阿嬌有些相似,衛青啊,你替姐姐打聽打聽。”

衛青登時揉了揉額角,道:“姐姐,皇上的這些事情誰敢去打聽,你就好好的住在椒房殿裏。我倒是聽說,皇上覺得據兒書卷氣太濃了,有時間給他找個老師,教教他習劍術罷。”

衛子夫一時間沒說話,衛青道:“怎麽了?”

衛子夫道:“我倒是覺得,給據兒找個劍術的老師,還不如給去病找幾個老師。”

“這是為何?”

衛子夫擡眼看著衛青,道:“你怎麽就這麽笨呢,因為去病是咱們家的人,那劉據他……”

她的話還沒說完,衛青登時就站了起來,打斷衛子夫的話頭,道:“這種話怎麽可以說!姐姐,我看你是糊塗了,還是好好休息罷,我先帶去病回去了。”

衛青臉色有些發沈,往外室走去,臨出去的時候站定了,道:“姐姐,據兒是個好孩子。”

衛青走出去,叫了霍去病,霍去病見他臉色不對,也沒像往常一樣打哈哈,老實的跟著就出去了。

嬴政和主父偃去了一趟燕國,很快就回來了,主父偃是個厲害的角兒,不只是辯才,搜羅證據的能力也很強,嬴政並沒有看錯人,倆人用了不長的時間,諸侯王進京的時候,他們已經返回京城來了。

劉徹傳二人進宮去回話,這一次並沒有在宣室閣,而是花園的回廊上。

劉徹坐在回廊的欄桿上,頭微微揚起靠著柱子,正往池塘裏撒東西餵魚,似乎非常悠閑。

嬴政和主父偃走過去,行了禮,劉徹道:“起來罷,有結果了麽。”

嬴政道:“燕山王的罪狀大小無數,就看皇上想要他怎麽死了。”

劉徹聽了,這才回過頭去他,笑道:“朕……有半個多月沒見到你了,你一來說話還是這麽嗆。”

主父偃怕皇上生氣,直給嬴政打眼色,讓嬴政賠罪。

只是沒想到劉徹卻道:“說實在的,這半個月宮裏怪冷清的,朕還挺想你的。”

劉徹說完了又轉回頭去繼續餵魚,人常說伴君如伴虎,帝王的話七分是假三分造作,唯獨能肯定的是,沒有一分是真的。

所以劉徹這話,別說嬴政不相信,就連主父偃也沒當真。

劉徹把手裏的東西全都灑進池塘裏,拍了拍手,站起身來,臨著湖站著,道:“說說罷,燕山王劉定國的罪狀。”

主父偃看了一眼嬴政,雖然查案的時候他是一點兒也不會手軟,但是回話的時候還真是不知道從何說起,皇上才能不生氣。

倒是嬴政開口了,道:“燕山王劉定國貪贓枉法,凡是諸侯王,身上系了幾條人命也不算什麽,但是這個劉定國逼人亂倫,迫使自己的母親和女兒侍寢,礙於燕山王是丞相大人的老丈人,田蚡又在朝中有勢力,沒有人敢彈劾劉定國。”

劉徹猛地回頭看了一眼嬴政,眉蹙在一起,最後只是道了一句:“燕山王……”

劉徹沒有像主父偃想象中的暴怒,反應還算是淡然,只見他又面朝著湖水而立,語氣很平靜,道:“燕山王按照律法該如何處置。”

嬴政語氣也沒什麽波瀾,道:“賜死。”

劉徹點了點頭,道:“還記得朕和你半個多月前說的話麽,皇後大壽在即,朕不想見血,一切都要和和氣氣的,這件事情先不要驚動任何人,等大壽一結束,就把燕山王劉定國給朕扣下,交由廷尉署。”

“諾。”

嬴政和主父偃應了一聲。

劉徹說完了話,目光向前望著,對面有一個小亭子,幾個女子在小亭子裏撫箏起舞,似乎是樂府的侍女,正為了幾天之後皇後娘娘的壽宴做準備。

隔著湖水,能聽到女子們悠揚的歌聲和嬉笑聲。那被簇擁在最中央,翩然起舞的人正是李延年的妹妹,李妍。

李妍當年只不過十四歲,年紀還很小,如今過了六年,已近到了二十歲,李延年越發的發愁,自己的妹妹李妍若是再不能得到皇上的恩寵,時間可不等人,待到李妍色衰之後,就沒有機會了。

但是李延年又不甘心,他一直侍奉在皇上左右,自然知道皇上對陳皇後的掛念,而自己的妹妹側臉生的那麽像陳皇後,這一點是多大的機會,若不能抓住,李延年覺得就是不甘心。

所以李延年聽說皇上要在回廊召見嬴政和主父偃,就特意讓自己的妹妹在回廊的對面演練歌舞。

李妍已經褪去了稚嫩和青澀,當年只不過有幾分和陳皇後相似,而現在,李妍變得更加美艷嫵媚,她早就知道這是哥哥親自安排的,自然要更加賣力的表現自己,好讓皇上傾心。

或許是離得遠的緣故,劉徹看不真切,乍一看全身一震,還以為在對面小亭子裏,被宮女們簇擁起舞的人,真的是那個六年沒有相見的陳阿嬌……

嬴政看劉徹望著對面出身,也擡眼看過去,一眼就認出對方正是李妍。

劉徹站在回廊上,眼睛註視著對面的那個翩然起舞的女子,卻不知道,自己心心念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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